我躺在床上,黑暗中的天花板仍然洁白一片,我知道的,我闭上眼睛都知道。

    可是诺瓦这个人,我就算睁着眼睛都看不清楚。

    他坐在火锅对面,隔着袅袅升起的白色水汽,语调稀松平常地说:“我是反派,很正常吧。”

    他讲起了被他的国家收容时的一些事,像是在叙述他吃过什么菜一样,细致入微,回味无穷。

    “我五岁时就被政府收容了,除了学习如何使用力量,就是帮助科学家做一些实验。”

    “人体实验。”

    三十七年前诺瓦出生在了Z国一个乡下地方,家里很穷,没有钱给他的母亲去医院生产,也没有钱节育,他是第五个在自家柴房里出生的孩子,为了不弄脏床单,他的母亲都在柴房的稻草堆上生孩子。

    前面四个兄姐都很平庸,可是诺瓦出生的时候,他的第一声啼哭震碎了窗户玻璃,母亲还在痛苦中恍惚,把这当成了幻觉,而在旁接生的父亲看到了以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,开始频繁出入教堂,纠缠神父去家里看看。

    但是一个老酒鬼的话谁会相信呢,神父含蓄地笑着,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臂。

    诺瓦的确天赋异禀,就连五岁以前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,据他描述,他从睁眼起就能记事,他的大脑容量是常人的数倍甚至更高。

    在他三个月大的时候,他的父亲曾经想要杀死他,因为他复“复活”了家里老死的大狗。

    母亲对那条大黑狗很有感情,当它在某一天清晨突然离去以后,母亲第一次放下了他,抱起大狗的尸体坐在地上痛哭,诺瓦希望母亲再次抱起自己,所以让大黑狗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进来的父亲恰好看见了这一幕,指着他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:“恶魔!恶魔!”

    三个月大的他并不能理解这个单词的意思,三十七岁的他则十分认同这个称呼。

    在他父亲摔死他以前,被突然来到的神父拦了下来,神父说:“这不是恶魔的力量,是神赐下的,我们应该把他培养起来。”

    贫穷往往意味着愚昧,愚昧意味着神学横行。

    神父把他从父亲手中接过,高高捧起。

    从那之后村里多了一个圣子,人们献给他百合花,献给神父金钱。在尚且不能自己坐起的诺瓦的记忆里,那段时间就是百合花蕊里的飞虫,教堂的彩绘玻璃,和神父充满激情的布道。

    不愿意接受亲人死去的人们都跪在襁褓之前,祈祷圣子降下的奇迹能被自己拥有。

    教堂的装饰一天比一天华丽,村里的死人和活人比例越来越接近,父亲身上的酒气从未散去,在诺瓦能够爬行的某一天里,他淹死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。